沮授轻轻摇头,目光沉静如古井:“你我皆知袁公其人——外示宽仁,内怀猜忌。他宁可听信逢纪、郭图之流的阿谀奉承,也不愿采纳你我的肺腑之言。”
他忽而苦笑,唇角微扬,却满是悲凉:“或许今日之败,早在他下令将我们下狱那一刻,便已注定。”
田丰仰头望向牢门方向,耳中传来远处隐约的厮杀声。
刀兵交击,战马嘶鸣的喧嚣仿佛就在耳畔。
“听这动静,朝廷大军已破城而入……”他喃喃道,语气中竟有一丝忧虑,“不知袁公此刻,可还安好?”
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壁上一道道刻痕——那是他这些日子里,以指甲一笔一划推演战局所留下的痕迹。
沮授默默注视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低声道:“元皓兄,此时此刻,还是先忧自身吧。”
田丰闻言一震,缓缓收回目光,脸上浮起一抹苍凉笑意:“袁公此人,外宽内忌,好谋无断。若他得胜归来,或可念旧情,留我一命;可若败了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眼中骤然掠过一抹决绝,声音低沉却如铁铸:“某田丰,必死无疑!”
沮授心头一震,仿佛被重锤击中。
若是旁人说出这番话,他或许只当是牢骚怨语。
可这是田丰——那个宁折不弯、宁死不屈的田元皓!
他怎会不知袁绍的性情?那是个能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的主君,一旦失势,必迁怒于昔日直言之臣。
他缓缓闭上眼,胸口起伏不定,心中翻江倒海:此刻,他竟不知该希望袁绍胜,还是希望刘昆胜。
若袁绍胜,他们或可苟延残喘,却永无出头之日;若刘昆胜……那人,是否还记得当年一诺?
他蓦然想起十多年前的往事,恍如昨日,历历在目。
那时,他还是广年县一名小小县令,清廉自守,勤政爱民。
一日,他破了一桩错综复杂的命案,正欲退堂,忽有差役呈上一封拜帖。
帖上无名,只有一枚青玉印章,纹路古朴。
他随即看到了那个少年,约莫十六七岁,白衣胜雪,眉目清朗,举止间自有一股超然之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