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深得像墨汁泼洒进风蚀谷的每一个缝隙。白天的喧嚣和忙碌沉寂下来,只剩下那永不停歇的风,在岩柱间穿梭,发出各种令人不安的呜咽和低啸。勘探队营地的灯火大部分已经熄灭,只留下几盏昏暗的营地灯,在无边的黑暗中顽强地亮着,像几颗即将被吞噬的星辰。
胡八一团队的帐篷里,挤着疲惫不堪的众人。秦娟在药物的作用下沉睡,呼吸微弱但平稳。格桑老人蜷缩在角落,低声念诵着经文,为明天的深入险地祈福,也为这片被惊扰的土地祈求宽恕。王胖子早已鼾声大作,但即使在睡梦中,眉头也紧锁着,仿佛在跟什么较劲。Shirley杨靠坐在帐篷边,借着微弱的光线,还在笔记本上勾画着白天看到的岩画符号,试图找出更多线索,眼神专注却难掩倦意。
胡八一没有睡。他靠坐在帐篷入口内侧,耳朵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,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警惕的光。怀里的双生石传来持续而稳定的温热,像两颗不安分的心脏,搏动的节奏似乎与远处那个裂隙入口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。陈风团队看似专业的合作背后,那若有若无的算计和冰冷,让他无法安心。
帐篷外,负责前半夜守夜的是李爱国。他裹紧单薄的冲锋衣,靠在帐篷阴影处一块冰冷的岩石后面,尽量缩成一团,减少热量流失。高原的夜寒刺骨,但他握枪的手却稳如磐石,耳朵像雷达一样,过滤着风声,捕捉着任何不寻常的声响。
时间在寂静和寒冷中缓慢流逝。下弦月升起,将清冷的光辉洒在怪石嶙峋的盆地里,投下无数扭曲拉长的阴影,让环境更显鬼魅。
就在李爱国以为这一夜将平静度过时,一阵极其轻微、与风声截然不同的“沙沙”声,引起了他的注意。声音来自营地另一侧,靠近陈风团队主要帐篷和车辆停放的方向。
李爱国立刻屏住呼吸,身体绷紧,悄悄探出半个头,循声望去。
月光下,一个模糊的人影,正猫着腰,动作轻捷地沿着营地的边缘移动。那人穿着深色作战服,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,但移动时偶尔反射的微弱月光,暴露了他的踪迹。是陈风手下的一名队员,李爱国记得他叫阿杰,那个看起来沉默寡言、动作麻利的年轻人。
阿杰没有走向任何一顶帐篷,也没有去守夜的位置,而是像幽灵一样,在几顶帐篷之间、物资堆放点附近、甚至靠近胡八一他们帐篷外侧的岩石缝隙处,短暂停留,似乎在放置什么东西。他的动作极快,蹲下,伸手,然后迅速离开,整个过程悄无声息,熟练得像是经过千百次训练。
李爱国的心猛地一沉。他眯起眼睛,努力想看清阿杰在干什么。借着一次阿杰蹲在离他们帐篷不远处的机会,月光恰好照亮了他的手部动作——李爱国看到,阿杰的指尖,正将一个纽扣大小、颜色与岩石相近的圆形薄片,小心翼翼地塞进一道岩缝的深处!
是传感器!微型传感器!
李爱国瞬间明白了。这不是守夜,也不是例行检查!这是在布设监控网络!对方要把整个营地,尤其是他们这支“登山队”的一举一动,都置于监视之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