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弹头鸣响

江城码头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,唯有仓库区的几盏残灯在风里摇晃,将铁皮屋顶的锈迹照得如同凝固的血痂。

雷烈拽着苏清依钻进第七座仓库时,她鬓角的碎发还缠着半片枯叶 —— 那是刚才穿越铁丝网时挂住的,此刻在穿堂风里簌簌发抖,像只濒死的蝶。

“他们追得紧。”

雷烈反手扣上仓库铁门,粗重的门闩 “哐当” 落锁时,他听见自己肩胛骨传来的钝痛。

三小时前在三号堆场,崔厉的狙击手射出的九毫米帕拉贝鲁姆弹,此刻还嵌在骨缝里,温热的血正顺着臂弯往肘部淌,在沾满油污的工装裤上洇出深色的痕。

苏清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发绳不知何时松了,墨色的长发瀑布般泻下来,缠在两人交握的地方。

“你的伤……”

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指尖触到他后背时猛地一颤 —— 那里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频率起伏,像有活物在皮下拱动。

雷烈按住她的手,掌心的老茧蹭过她细腻的皮肤。

“别碰。”

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脊柱里的钨钢弹头突然发烫,从第三腰椎一路烧到后颈,像是吞了团火炭。

三天前在码头仓库,这颗弹头也曾这样异动,随后 “破阵” 便自行飞出,洞穿了三个崔家死士的咽喉。

仓库外突然传来轮胎碾过碎石的脆响,崔厉的公鸭嗓刺破夜色:“雷烈!你老婆的发绳掉在铁丝网外了!以为躲得掉?”

车灯的光柱刺破仓库的气窗,在积灰的地面上投下两道摇晃的光带,照亮了半空飞舞的尘埃。

苏清依的脸瞬间褪尽血色。

那根水绿色的发绳是她今早新换的,缀着两颗珍珠,此刻竟成了追踪的标记。

她下意识地往雷烈身后缩,却被他轻轻按住肩膀 —— 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三年前在玄甲卫训练营,他也是这样按住惊惶失措的自己,说 “别怕,有我”。

“出来受死!”

崔厉的声音更近了,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脆响,显然是在撬锁,“你脊柱里的那颗钨钢弹头,我看还是挖出来做个酒杯好!”

雷烈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
这句话戳中了他最深的忌讳 —— 当年在缅北丛林,就是崔厉的人用改装步枪射出这颗弹头,让他从叱咤风云的枭将变成需要靠赘婿身份蛰伏的废人。

他缓缓抽出后腰的 “破阵”,漆黑的刀身在光柱里泛着冷光,七道血槽里仿佛还凝着昨夜的血。

就在这时,脊柱的灼痛突然变了调子。

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钎从尾椎骨一路捅到天灵盖,雷烈眼前的景象骤然慢了下来 —— 仓库外崔厉的骂声变得黏腻冗长,每一个音节都拖着糖稀般的尾音;

远处探照灯的光柱在空中划出迟缓的弧线,能清晰看见里面翻滚的尘埃;

甚至连苏清依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,都能数清虹膜上的纹路。

“怎…… 怎么了?”

苏清依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,她看见雷烈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,仿佛有两簇火焰在眼底燃烧。

雷烈没有回答,他正盯着仓库门口。

三道弹道的虚影在空气里凝固,泛着淡淡的青烟 —— 崔厉带来的三个枪手正从气窗往里射击,此刻子弹还悬在半空,黄铜弹壳上的划痕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
这是种从未有过的体验。

就像隔着琉璃看一场慢戏,所有的杀机都暴露在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