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。
并非低温的寒冷,而是一种意识被剥离、悬浮于虚无之海,感知不到时间流逝,也触摸不到自身存在的、绝对的“空”。
冷烛的意识,便在这片无垠的“空”中沉浮。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,感觉不到左臂焦痕的灼痛,感觉不到灵魂被撕裂的苦楚,甚至感觉不到“自己”这个概念。只有一些破碎的光影和断续的声音,如同深海中的气泡,偶尔划过这片死寂的黑暗。
“……能量回路对接完成……”
“……灵魂锚点稳定,开始注入基础生命基质……”
“……检测到高优先级外来印记干扰……尝试隔离……”
“……‘织机’启动,频率校准……”
是谁在说话?这些词语陌生而古老,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,仿佛刻印在血脉深处的记忆被悄然唤醒。
她努力想要集中那涣散的意识,却如同溺水者想要抓住水流,徒劳无功。只能被动地感受着,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,如同无数纤细的银丝,正缓缓渗透进她意识的每一个角落,梳理着那些因力量冲突而变得混乱不堪的“碎片”,试图将其重新“编织”起来。
痛苦。
并非尖锐的刺痛,而是一种更深层的、仿佛将打碎的瓷器一片片捡起,强行粘合时产生的、源自存在本质的摩擦和排斥感。那些属于陆燃的星火印记、属于“潮汐竖琴”的韵律残留、属于“星尘沙”的秩序气息,以及她自身濒临崩溃的灵能回路,都在这种“编织”下发出无声的哀鸣,抗拒着被外力强行整合。
但那股力量异常坚定、精准,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耐心,无视了所有的抗拒,执着地进行着修复。
渐渐地,在那极致的痛苦和排斥之中,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全新的“完整感”开始萌芽。就像破碎的镜面,虽然布满裂痕,却终于再次映照出了模糊的轮廓。
她开始能“感觉”到一些东西了。
首先感受到的,是一种无处不在的、温和而庞大的能量流动。这能量与她接触过的任何灵能都不同,更加古老、纯粹,带着一种创造与孕育的生机,如同宇宙初开时的第一缕光。它流淌着,浸润着她意识中每一个被修复的“节点”。
然后,她“听”到了一种低沉的、规律性的嗡鸣。那不是声音,而是某种庞大机械运转时,规则与能量和谐共振产生的、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波动。这波动稳定、持续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感,仿佛是整个修复过程的基石。
她甚至能隐约“看”到一些模糊的景象——无数流淌着乳白色光华的、如同神经束或植物根须般的能量管道,纵横交错,构成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立体网络。而她,似乎就处于这个网络的核心,如同一个尚未完全成型的胚胎,被这些光之脉络温柔地包裹、滋养。
这里……是哪里?
星萤……带她来的地方?那个所谓的“生命织机”?
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潜水钟,在无尽的黑暗与偶尔掠过的光流之间缓慢上浮。不知过了多久,那笼罩一切的、绝对的“空”终于开始松动。
她感觉到了一丝……重量。不再是虚无的漂浮,而是某种实质的承载。
她感觉到了一丝……温度。不再是冰冷的能量流,而是某种接近于生命体温的暖意。
她甚至感觉到了一丝……束缚。某种柔软而坚韧的物质,贴合着她的(想象中的)皮肤,传来轻微的压迫感。
尝试……动一下。
意念如同生锈的齿轮,艰难地转动。她集中起那刚刚恢复一丝的、微乎其微的控制力,试图调动某个早已失去知觉的末端——比如,一根手指。
没有反应。
意识与身体之间,仿佛隔着一层厚重无比的隔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