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浓稠如墨,冰冷的雾气缠绕着城堡的塔楼与拱廊,将一切轮廓都模糊成鬼魅般的剪影。

伊格纳西奥一言不发,像一道幽魂般在前方引路。安东跟在他身后,初拥后增强的感知让他能清晰捕捉到前方术士身上散发出的情绪——冷漠、疏离、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
安东深吸了一口气,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:“伊格纳西奥大师。”

前方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。

“关于你哥哥拉斐尔的事……”安东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雾气,“我很抱歉。”

“嗤——”

一声充满讥诮的冷笑从前方传来。伊格纳西奥终于停下脚步,缓缓转过身,瞳孔被火光照亮,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憎恶。

“省省吧,伍兹。”他的声音干涩冰冷,“我讨厌你们这种人……总是事后摆出这副惺惺作态的嘴脸。‘很抱歉’?不,你一点也不。在你和那些大人物宏伟的棋局里,像我哥哥那样的普通人,不过是用来铺路的砖石罢了。至于你们的歉意,不过是想诱骗更多人为你们所谓的‘伟大事业’铺路。”

安东没有避开他的目光,“没有人是砖石,伊格纳西奥。每一份牺牲都重如山岳,都应该被铭记。拉斐尔的名字,会被你记住,会被我记住,会被阿尔瓦罗,被所有从雪堡爬出来的兄弟记住。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,身上都背着他们的债……所以我们才必须连带着他们的份,更艰难也更坚强地活下去。”

“活下去?铭记?”伊格纳西奥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,“骗鬼去吧!没有人会记得!谁还记得我们在坚石城死守了两年?嗯?谁还记得我们啃光了老鼠,煮烂了皮靴?北方佬骂我们是缩头乌龟,帝国的老爷们则随时准备把我们当弃子!我们的妻子投入别人的怀抱,我们的儿女对着陌生的男人叫爸爸!而我们每时每刻都可能死去!”

他的呼吸变得粗重,攥紧的拳头在袖袍中微微颤抖。

“那些在坚石城烂泥里挣扎着喘气的英雄没人记得!那些在雪堡冰墙上被砍成碎肉的好汉也没人记得!人们只会记住你们!记住瓦伦蒂娜女大公的英明决策!记住安东·伍兹爵士的力挽狂澜!明明我们失去得最多,却一无所得,现在还来假惺惺地说一声‘抱歉’?啊,伍兹,你真是……太幽默了。”

他猛地深吸一口气,似乎想努力恢复曾经那张冰冷的面具。片刻之后,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阴冷、疏离、空洞。

“别自作多情了,伍兹。我不恨你。”他转过身,继续向前走,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,“我恨的是自己。恨自己无能,被活活困在坚石城两年,才让拉斐尔下定决心跟你搞那次死亡行军……是我害死了他……”

两人再次陷入沉默,一种无人愿意打破的沉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