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裹着苔原特有的寒意掠过橡木圣坛,再也没有往日里穿过层层叠叠绿叶时那温柔的“簌簌”声——如今只剩下干枯枝条在风中碰撞、摩擦,发出细碎又刺耳的“吱呀”响,像垂暮老者咳到极致时的喘息,每一声都透着无力的衰败。
林恩跟着橡木踏上圣坛外围的石阶,鞋底碾过附着在石缝里的苔藓,那苔藓早没了半分该有的翠绿,灰褐色的斑块像生了锈的印记,顺着石阶的纹路蜿蜒蔓延。
踩上去时没有丝毫湿润的弹性,反而脆得像晒干的薄纸,稍一用力便“簌簌”往下掉,细碎的渣子落在脚踝上,凉得像冰碴。
艾莉娅攥着衣角的手指又收紧了些,淡绿色的裙摆被她捏出几道深深的褶皱。
精灵族对自然魔力的敏感远超人类,此刻她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,连耳尖那抹精灵特有的淡粉都变得苍白——空气中本该如溪流般流淌的自然气息,此刻稀薄到几乎无法捕捉,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棉絮,吸进肺里只觉得胸口发闷。
更让她不安的是那丝若有若无的滞涩感,像清透的水里掺了磨碎的细沙,黏在喉咙里,连呼吸都变得沉重。她忍不住抬头望向圣坛中央那棵传说中已存活千年的橡木,心脏猛地一沉,连呼吸都漏了半拍:本该枝繁叶茂、浓荫能遮蔽大半个圣坛的树冠,此刻只剩下零星几片枯黄的叶子挂在光秃秃的枝桠上,风一吹就晃得厉害,仿佛下一秒就要飘落。
树皮裂开了深深的纹路,像老人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,更刺眼的是,树干上有几道暗黑色的纹路在缓慢游走,贴着树皮蜿蜒,像某种活物般的寄生藤蔓,一点点吞噬着树干仅存的生气。
“停下。”
冷硬的声音突然从圣坛深处传来,像一块冰投入温水中,瞬间打破了空气中的压抑。林恩和艾莉娅同时顿住脚步,身体下意识地绷紧。
只见五个身影从橡木周围的阴影里走了出来,他们穿着深褐色的铠甲,铠甲的纹路模仿着树皮的肌理,边缘还缀着干枯的藤蔓,远远看去像从树里长出来的守护者。
为首的是个白发及腰的老者,头发没有束起,任由它垂在肩头,每一根发丝都透着岁月的灰白。他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纹路,像是被风霜打磨过的岩石,左眼下方有一道淡绿色的纹路,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,那是德鲁伊中长老级别的标志。
代表着与自然缔结了最深的契约,能听懂植物的低语,能借自然的力量守护家园。
老者手里握着一根通体黝黑的木杖,木杖的纹路与他铠甲上的肌理呼应,杖头镶嵌着一颗翡翠,只是那翡翠早已失去了该有的莹润光泽,变得灰蒙蒙的,像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埃。
此刻他正用那双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眼睛盯着林恩,目光像猎鹰锁定猎物般,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警惕。
艾莉娅下意识地往林恩身后缩了缩,指尖攥得更紧了。
精灵族与德鲁伊虽同属亲近自然的族群,却因栖息地相隔甚远,平日里极少往来,更谈不上熟悉。此刻对方身上的敌意太过明显,那股从铠甲缝隙里透出来的冷意,让她忍不住攥紧了袖口里的精灵草药——那是她从森林里带出来的最后一点能安抚心神的草药。
橡木连忙上前一步,宽厚的肩膀挡在林恩和艾莉娅身前,他对着白发长老躬身行礼,腰弯得很低,语气带着恭敬:“瑟伦长老,我带他们来是想弄清苔原枯萎的原因,他们不是皇族的人。”
“不是皇族的人?”瑟伦长老猛地打断他的话,声音里裹着压抑不住的怒火,像即将喷发的火山。
他手里的木杖往地面重重一顿,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震得石阶上的苔藓碎屑又掉了一层。杖头那颗灰蒙蒙的翡翠似乎被这力道震得颤了颤,却依旧没有半分光泽。
“五年前灵植家族被灭门的次月,皇族就以‘开辟新商道’为由,砍了我们橡木议会外围三百棵古树!那些树里有一半都活了上百年,是守护苔原的屏障!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高,脸上的皱纹因愤怒而扭曲,左眼下方的绿色纹路也跟着轻轻跳动,“现在苔原的植物开始大面积枯萎,连圣坛的橡木都快撑不住了,他们偏偏在这个时候闯进来,你让我怎么信?”
他的话像一块巨石扔进平静的水面,瞬间激起千层浪。周围另外四个德鲁伊的目光瞬间变得更锐利了,那眼神里的警惕几乎要凝成实质。
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德鲁伊往前站了半步,他比旁边的人高出一个头,肩宽背厚,铠甲下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。
他的手按在腰间的石斧上,石斧的斧刃泛着冷硬的光,他沉声道:“橡木,你忘了上个月巡逻队看到的皇族斥候?三个穿银甲的人,在苔原边缘徘徊了整整半天,还试图靠近我们的巡逻点!他们早就盯上我们的苔原了,现在派两个人类和精灵来,说不定是来探路的——等摸清了我们的防御,就该派军队来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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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恩看着瑟伦长老眼底深藏的疲惫与怒火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。他明白,对方的敌意并非没有缘由——皇族一步步的紧逼,家园一点点被破坏,换作任何一个人,都会变得警惕又易怒。
他往前走出一步,避开了橡木伸过来想阻拦的手,指尖轻轻碰了碰橡木的袖口,用眼神示意对方放心。然后他抬起头,目光平静地迎上瑟伦长老的视线,没有丝毫闪躲:“长老,我们确实不是皇族的人。我叫林恩,是灵植家族的幸存者,而她是星叶部落的精灵艾莉娅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,“我们来苔原,一是想找德鲁伊帮忙,二是想弄清植物枯萎的原因——因为这对我们来说,同样重要。灵植家族以守护植物为生,精灵族依赖自然魔力存活,我们和德鲁伊一样,都不想看到自然被破坏。”
“灵植家族?”瑟伦长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,眉心的纹路拧成了一个深深的“川”字,左眼下方的绿色纹路又跳动了一下,带着几分审视,“那个据说偷了王室魔力结晶、最后被皇族满门抄斩的家族?”
林恩的心猛地一揪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连呼吸都变得刺痛。
母亲艾拉被污蔑的画面瞬间涌上脑海——集市上老农们窃窃私语的声音,“灵植家族真是胆大包天,连王室的东西都敢偷”;柴房里找到的那张泛黄的地图,上面标注着皇族魔力工坊的位置;还有艾莉娅提到的,皇族砍伐精灵森林古树的恶行……所有的线索像珠子一样串起来,都指向“灭门”根本是个精心编造的阴谋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,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,声音却比刚才更坚定了些:“长老,灵植家族从没有偷过王室的魔力结晶,那是皇族编造的谎言。”他的目光扫过瑟伦长老和周围的德鲁伊,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,
“我母亲艾拉生前一直和星叶部落的精灵交易草药,她会把治疗外伤的金疮草、安抚心神的月见草,以最低的价格卖给精灵族,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亲近自然的族群。您如果见过她,应该知道她对植物的珍视——她甚至会为了一株刚发芽的幼苗,放弃采挖旁边成熟的草药,因为她总说‘幼苗比成熟的草药更需要保护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