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0章 木灵根初显(4)

他的脸色如同开了染坊,青白红紫交错变幻,眼神复杂到了极点——有残留的恐惧,有无法理解的震惊,有被打断仪式的愤怒,有对未知力量的敬畏,还有一丝……对那枚血玉无法掩饰的贪婪?他看看昏迷不醒、如同被遗弃的雏鸟般的陈瑶,又看看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、虽然虚弱却仿佛与某种至高存在相连的林深,再看看周围那些明显已经吓破了胆、脸上写满茫然与畏惧、再无丝毫之前凶狠气焰的村民。

献祭,似乎无法再进行下去了。至少,在今天,在此刻,在这一切无法解释的神异现象之后,不能再进行下去了。强行继续,恐怕会引发谁也无法预料的、真正的神罚。

林深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、带着泥土和雨水气息的空气,强忍着身体各处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的剧痛和虚弱感,迈开了脚步。

一步,一步,又一步。

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,踏在泥泞中,发出“噗呲、噗呲”的声响,在这死寂的环境里,显得格外清晰,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。他的目光平静无波,扫过周围的村民,没有任何人敢与他对视,更没有人敢生出丝毫上前阻拦的念头。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凛然正气、神秘力量残留和不容侵犯威严的气息,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。

他走到陈瑶身边,缓缓蹲下身,无视那些聚焦在他背上、充满了各种复杂情绪的目光。他伸出相对干净的右手,小心翼翼地、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般,探了探她脖颈侧的动脉。脉搏微弱、快速而杂乱,皮肤湿冷黏腻,瞳孔对光反射迟钝——这是典型的低血糖休克及生命能量严重透支的征象。

他毫不犹豫地,“刺啦”一声,撕下自己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、但里层相对干净一些的白色里衣布料。他动作轻柔地,将陈瑶脖颈上那枚此刻显得平凡无奇的句芒血玉包裹起来,小心地塞进她湿透的衣襟内侧,妥善藏好,避免引来不必要的觊觎和麻烦。然后,他尝试去解开那双依旧被粗糙麻绳死死捆绑住的、已经变得青紫肿胀的手腕。但那绳索浸水后异常坚韧,以他此刻恢复的这点力气,依然难以徒手弄断。

他抬起头,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目光,如同两把淬冰的匕首,直接刺向那脸色铁青、眼神闪烁不定的蓑衣老者。

“绳子。”他只说了这两个字,声音不高,甚至有些沙哑,却带着一种仿佛源自规则本身的、不容抗拒的绝对压迫感。

蓑衣老者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,嘴唇哆嗦着,胸口剧烈起伏,似乎还想维持作为村长和祭司的最后一丝威严和体面,但在林深那仿佛能冻结灵魂、洞悉一切的目光逼视下,在那尚未完全消散的神迹余威笼罩下,他内心深处那点可怜的坚持彻底崩溃了。他最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颓然地对旁边一个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村民使了个眼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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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村民战战兢兢、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前,从腰间拔出一把锈迹斑斑、却磨得锋利的短柴刀,小心翼翼地、几乎是带着虔诚的恐惧,割断了那绑住陈瑶手腕的、象征着“律法”与死亡的粗糙麻绳。

林深小心地将陈瑶那双冰冷、僵硬、被勒出深深血痕、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解放出来,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痕,他眼中寒意更盛。他转过身,背对着那些如同泥塑木雕般的村民,将昏迷不醒、轻得如同羽毛般的少女,艰难地、却又异常稳妥地背到了自己虽然宽厚但此刻同样伤痕累累的背上。少女很轻,但对他这副刚刚经历重创、仅恢复一丝元气的残破之躯来说,依旧是沉甸甸的负担,不仅仅来自重量,更来自那份责任。

他咬紧牙关,额角青筋微微跳动,调动起每一分刚刚恢复的气力,腰腿发力,稳稳地站住,如同一棵扎根于淤泥中的老松。

然后,他背着昏迷的陈瑶,在无数道混杂着恐惧、敬畏、茫然、好奇,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、连主人都未曾察觉的希冀的目光注视下,一步一步,艰难地、缓慢地、却带着一种仿佛能踏碎一切阻碍的坚定与决绝,朝着村口那截残破的、仿佛象征着此地衰败与绝望的土墙走去——那是他刚才短暂倚靠过的地方,也是此刻这片空旷地带唯一能提供些许可怜遮蔽的所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