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时,一个玄色身影如疾风般闯了进来,一把推开上前阻拦的太监,径直穿过人群,将昏迷的甄嬛打横抱起。
来人竟是果郡王!
“大胆!”华贵妃又惊又怒,猛地从榻上站起,“果郡王!你敢私闯翊坤宫!来人,给本宫拦住他!”
几个太监刚要上前,却被果郡王眼中凛冽的寒光所慑,竟一时不敢动弹。
果郡王抱着甄嬛,脚步未停,回头冷冷地看着她:“死罪与否,皇兄自有定夺。本王今日擅闯内宫,只因不忍见皇兄子嗣有损!若因此获罪,本王问心无愧!”
他说完,再不看华贵妃铁青的脸色,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。
“站住!”华贵妃气得尖叫。
颂芝忽然指着地上,声音发颤,像是见了鬼:“娘娘……地上……地上有血……”
众人闻声看去,只见甄嬛方才跪过的地方,一滩刺目的红色,正从青石板的缝隙中,蜿蜒开来。
华贵妃的脸,“唰”地一下,血色尽褪。
怎么会……怎么会有血?太医不是说跪一个时辰伤不了根基吗?
众人匆忙回到碎玉轩。
“快!快传太医!”崔槿汐声嘶力竭地喊道,踉跄着追上果郡王,压低声音,“王爷,皇上与皇后娘娘尚在天坛,奴婢不能擅离,宫中之事,还请王爷定夺!”
流珠哭着跪倒在地:“多谢王爷救命之恩!求王爷将翊坤宫发生之事,一字不落地告知皇上!”
果郡王看着怀中面无人色、唇无血迹的甄嬛,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杀意。
“本王,会一字不差地,如实禀报。”
***
天坛之上,青烟袅袅,庄严肃穆。
皇后一身翟衣,正跪在蒲团上,神情悲悯,字字恳切地向天祝祷:“……皇上膝下子嗣微薄,臣妾身为国母,心急如焚。但求上天垂怜,保佑莞嫔腹中龙裔康健,平安诞下皇子,为我大清开枝散叶,以慰宗庙社稷之灵……”
她声音不大,却透着一股叫人信服的诚恳。
皇帝站在一旁,亲手将她扶起,看着她眼中恰到好处的忧思,心中一片温热:“皇后有心了,如此贤德,实乃朕与大清之福。”
皇后顺势起身,脸上露出一抹浅笑:“能为皇上分忧,是臣妾的本分。”
话音未落,祭坛之下忽然一阵骚动。苏培盛竟不顾御前侍卫的阻拦,连滚带爬地冲了上来,帽子都歪了,一张脸煞白如纸。
“皇上!皇上!”
皇帝正沉浸在夫妻和睦、国泰民安的氛围里,见状眉头猛地一皱,厉声喝道:“放肆!此乃祭天之所,成何体统!”
苏培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,磕头下去,额头重重撞在冰凉的石砖上,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皇上!出事了!碎玉轩……碎玉轩出事了!”
“碎玉轩”三个字像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皇帝心上。他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得一干二净,猛地跨前一步。
“莞嫔怎么了?!说!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殿前的侍卫和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地,连呼吸都停了。
皇后也面露惊色,急忙上前扶住皇帝的手臂,柔声劝道:“皇上息怒,龙体要紧。苏培盛,有话慢慢说,莫要惊了圣驾。”
“皇上息怒,皇上息怒啊!”
苏培盛“奴才……奴才说不清楚!十七爷……十七爷正快马加鞭赶来,他会亲自向您禀明一切!”
十七弟?
皇帝揪着苏培盛的手微微一松,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。宫中之事,何以会惊动到果郡王亲自快马出宫来报?
他缓缓松开手,目光越过众人,投向天坛之下那条长长的御道,眼神冷得像一块冰。
“摆驾,回宫!”
****
翊坤宫做鸟兽散,各宫主儿的心思却如被风吹皱的春水,起了各色波澜。
延禧宫的路上,富察贵人的宫女桑儿扶着她,心有余悸地小声说:“主子,莞嫔娘娘这胎……怕是凶多吉少了。”
富察贵人脚步一顿,回头看了一眼翊坤宫的方向,唇边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。她抬手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,那里曾经也有过一个鲜活的生命。
“凶多吉少?那才好呢。”她声音轻得像耳语,却淬着毒,“正好也让她尝尝,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儿化成一滩血水的滋味。我那可怜的孩儿,就是被她的孽种所克!活该!”
另一头,齐妃回了自己宫里,正眉飞色舞地跟宫女翠果学着四阿哥那副畏畏缩缩的土气样子,主仆二人笑得前仰后合。
“你是没瞧见,那小崽子跟个鹌鹑似的,上不得台面的东西!”
笑够了,她又一拍大腿,满脸懊悔:“哎呀,早知道华贵妃这回能下这么狠的手,直接就让莞嫔见了红,我当初费那个劲儿弄什么夹竹桃啊!平白惹了一身骚,害得我现在想见三阿哥一面都难!”
欣常在宫里则是一片愁云惨雾。她想起甄嬛那张惨白的脸,便不由得想到自己那许久未见的大公主,眼泪扑簌簌地就掉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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咸福宫里,敬嫔屏退了左右,只留下心腹如意。
“四阿哥那边,都打探清楚了?”
如意躬身道:“回娘娘,都清楚了。四阿哥在圆明园时本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,只是前阵子生了场大病,伤了耳朵,听不大清了。如今刚入宫,人生地不熟,心里害怕也是有的。”
“听不清了?”敬嫔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,随即又放下了,“如意,你老实说,我是不是昏了头?”
如意不敢接话:“娘娘……”
“他如今身子有疾,若是将来……”
敬嫔自嘲地笑了笑:“若不是因为这个,这孩子又哪里轮得到我来抚养?我在这咸福宫里,日日夜夜,守着这空荡荡的宫殿,守得人都快成了一尊石像。你见过慧嫔宫里的六阿哥吧?那孩子一笑,整个春禧殿都亮堂了。我也想有个孩子,想这宫里有点活气儿。难不成,你还指望我这把年纪,能盼来皇上,能自己生一个吗?”
她眼中是化不开的落寞,“膝下空空的日子,我真是受够了。”
与此同时,和贵人安陵容已是心急火燎地赶到了春禧殿。
孙妙青正逗弄着摇篮里的小塔斯哈,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奶香。她见安陵容一脸惊惶地冲进来,裙角都沾了尘,便知翊坤宫那边是出了大事。
她没急着问,只朝乳母使了个眼色,让她将孩子抱了下去。
“慌什么?”孙妙青递了杯刚沏好的凉茶过去,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。
安陵容接过茶,冰凉的杯壁都镇不住她手心的抖。
“姐姐,翊坤宫……翊坤宫要闹出人命了!莞嫔姐姐她……太后她老人家怎么能一点动静都没有?”
孙妙青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,并不意外。
太后当然不会有动静。
从选秀时起,太后就不喜甄嬛那张酷似纯元的脸。一个家世寻常的嫔妾,单凭一张脸就得了远超位分的圣宠,这在太后眼里,不是福气,是扎眼的祸根。
一个潜在的祸根,太后又怎会主动出手相护?
“坐下说。”孙妙青示意她,“这第一,比起一个莞嫔,太后更看重的是乌拉那拉氏的荣耀,是皇后的地位。”
她呷了口茶,继续道:“你想想,华贵妃跋扈,莞嫔得宠,这两个人斗得越凶,这六宫就越乱。六宫一乱,谁最要紧?自然是皇后这个中宫。一池静水,要堤坝何用?只有风浪滔天,才能显出掌舵人的本事。更何况,万一莞嫔真生下个皇子,将来若是有碍大统,那太后半生的心血,岂不是白白为人作嫁?”
安陵容听得后背一阵阵发冷,嘴唇都有些发白:“可……可那毕竟是龙裔啊!太后怎能……”
“这便是第二点了。”孙妙青放下茶杯,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,打断了她的话。
“太后也没想到,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。”
“谁能想到,华贵妃能蠢到这个份上,真把太医的话当金科玉律,以为跪半个时辰不要紧。太后是精明,可她算得到人心,却算不到人蠢起来有多狠,更算漏了甄嬛的身子骨,竟是这般不经事。”
孙妙青看着安陵容煞白的脸,扯了扯嘴角,那笑意里带着几分冷峭:“所以你看,这宫里,哪有什么稳操胜券的赢家?不过是看谁错得更少,谁的底牌藏得更深罢了。”
这番话,如同一盆冰水,兜头浇下,让安陵容瞬间从惊惧中清醒过来。如今才明白,这分明是一场被默许的、失了控的算计。
她看着眼前从容淡定的孙妙青,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与依赖。
孙妙青忽然朝她凑近了些,压低了声音,像在分享一个秘密。
“今天在翊坤宫,闻到那欢宜香了吧?”
“姐姐!”
孙妙青的手指轻轻竖在唇边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“嘘——”
“皇上得知这消息必定要赶回来,最晚今晚皇上就能回宫了,妹妹可要做好打算”
碎玉轩内,药气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。
章太医躬身退下,满头是汗:“娘娘骤然小产,又在烈日下久跪,身心俱损,眼下只是熬不住睡过去了,还需静养。”
皇帝面沉如水,挥手让宫人退下,亲自接过崔槿汐手中的汤药:“朕来。”
他小心翼翼地将甄嬛扶起,靠在自己怀中,用银匙将药汁一点点喂入她干裂的唇间。
崔槿汐立在一旁,看着这一幕,悄声问苏培盛:“皇上可知是十七爷救了小主?”
苏培盛压着嗓子,眼观鼻鼻观心:“知道。皇上一听是翊坤宫出的事,连祭天的仪程都顾不上了,当即就下令摆驾回宫。十七爷这会儿,正在寿康宫侍疾呢。”
崔槿汐心中了然,不再多问,只将目光落回床上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。
宫中嫔妃得了皇帝皇后回宫的消息,哪里还敢耽搁,纷纷往碎玉轩赶来。
孙妙青和沈眉庄到时,正瞧见华贵妃卸去所有钗环,一身素衣,直挺挺地跪在碎玉轩主殿门口,行那托簪待罪之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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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眉庄一见她那副模样,积压的怒火“噌”地就冒了上来,抬脚便要上前理论。
“你……”
华贵妃眼皮都未抬一下,只冷冷地从唇边挤出几个字:“是非对错,皇上自有圣断。用不着愉贵人在这里等着看本宫的笑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