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相对无言,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,沉甸甸地压在心头,赵青柳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,留下几道深红的印痕。
她何尝不明白闭死关意味着什么——百年苦修,要么破境重生,要么身死道消。可堵明仪那决绝的眼神还在眼前晃动,像一把匕首,刺得她坐立难安。
“你也是金丹修士。”赵青柳突然抬头,目光如锥子般钉在何太叔脸上,“仪妹能不能闯过去,你应该最清楚。”
何太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他想起自己结丹那日,天雷劈下,紫电如龙缠绕的场景。就感觉身体在隐隐刺痛。
但是比起雷劫,心魔境里那些从记忆深处爬出的幻影才最是凶险——心底的执念,都会在关键时刻化作蚀骨焚心的毒火。
千言万语在喉头滚动,最终却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他深知,此刻任何言语在既定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。他默然地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青色玉简,动作轻缓地推向案几另一侧。
“这份结丹心得,是我自己的。”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,“希望……对你日后结丹能有所助益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掠过赵青柳腰间象征着玄穹真君弟子身份的流光玉佩,语气更显谦抑,“当然,以你如今在堡垒内的地位,任何高深的结丹心得,想必都已唾手可得。”
那枚玉简静静躺在檀木案几上,赵青柳被何太叔那声叹息一样的默认给打击到了。
她抬眼看向何太叔,眼中水光一闪而过,随即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,带着几分自嘲,更带着几分领受好意的感激。“既然是何道友的一份心意,”
她伸出手,指尖微颤地将玉简拿起,妥善收入储物囊中,动作郑重,“那妾身便收下了。多谢。”
二人再次陷入沉默,唯有杯中灵茶氤氲的清香在空气中无声流淌,试图抚平那份弥漫的沉重。时间在静默中缓缓流逝,各自品着的灵茶,也尝不出是何种滋味。
突然间,赵青柳凝视着杯中沉浮不定的茶叶,仿佛在与水中倒影对话,轻声开口,话语却如一道惊雷,打破了室内的平静:“何道友,今日……妾身师尊召你前去,可是向你提过,关于你我二人……结为道侣之事?”
正独自低头品茗的何太叔,动作骤然僵住。举到唇边的茶杯停在半空,脸上的平静表情瞬间破裂,闪过一丝措手不及的慌乱。
他沉默了片刻,才将茶杯缓缓放下,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磕碰声。他抬眼,迎上赵青柳终于转过来的目光,缓缓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稳:
“提过。但我……拒绝了。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词句,反问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,“怎么,赵道友……真君大人,也向你提及了此事?”
何太叔的回答并未在赵青柳心中掀起多少波澜。尽管与何太叔交谈不多,但她素来自信眼力——何太叔是那种道心坚定、不愿被轻易束缚的人,这与师尊的盘算,从一开始就走在两条不同的路上。
她看得分明,师尊年岁已高,寿元过半,显然不再有广收门徒的精力与心思。自己这个亲传弟子,极大概率会是师尊座下最后的衣钵传人。
正因如此,那位老人才会如此急切地想在自己道途上,再铺下一块坚实的基石,寻一个潜力无穷的道侣作为倚仗。这份苦心,赵青柳懂得,却也仅止于懂得。
念及此处,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。依靠?她赵青柳的仙路,何曾需要倚仗他人来做靠山?她的脊梁,她自己便是。
她抬眸,目光清正地看向何太叔,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师尊确实与妾身提过此事。不瞒何道友,妾身也同样回绝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