订单的消失,如同身体被切断了食物来源,虽然令人恐慌,但最初的冲击更多是心理上的。然而,当这场源自销售端的“坏死”开始沿着企业的血管和神经——财务系统——迅速蔓延时,林向洋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作彻骨的寒冷与窒息。企业的“血液循环系统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、枯竭。
首先暴露的问题是库存积压。之前根据乐观预期和生产周期已经下单采购的进口音响器材、专业灯光设备,此刻正一箱箱、一托盘地滞留在香港的仓库,或者刚刚运抵深圳的港口。它们不再是即将变现的资产,而是变成了沉甸甸的、不断吞噬仓储费用的“石头”,更可怕的是,它们占用了公司巨额的流动资金。每一件躺在仓库里的货,都意味着真金白银被冻结,无法参与周转。
“林总,香港那边的仓储费催缴单又来了。还有,这批刚到港的货,海关那边也需要尽快办理清关提货,否则滞港费……”财务总监拿着一叠单据走进林向洋的办公室,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阴沉。
林向洋看着那些数字,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。提货,意味着要支付关税和运费,然后让货物继续在深圳的仓库里积压,占用更多资金和仓储成本;不提货,滞港费同样是一笔不小的开销,而且货物存在风险。
“先……想办法拖延一下香港那边的费用,就说我们在协调资金。港口的货……我想想办法。”他挥了挥手,声音带着疲惫。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窘迫,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了。
紧接着,是应收账款的风险急剧放大。那些已经发货、甚至部分已经收到货的国外客户,付款态度变得极其拖延和暧昧。
“林总,美国J&K公司的那笔三十万美元的尾款,已经逾期两周了,对方财务部门一直以‘公司内部流程调整’、‘负责人休假’等理由推脱。”
“欧洲那边两家公司的款项也出现了延期,发去的催款邮件石沉大海。”
财务总监的汇报像是一记记闷棍。在全球化危机面前,过往建立的商业信用变得脆弱不堪。林向洋知道,这些延期支付的款项,有很大一部分,最终很可能变成无法收回的坏账。这意味着,之前发出的货,等于血本无归。
最致命的一击,来自银行。
一天下午,林向洋接到了公司主要合作银行信贷部王经理的电话。以往,这位王经理每次通话都带着职业化的热情,时不时还会暗示是否有新的存款或者理财需求。但这一次,他的语气公事公办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和警惕。